故事:救过我的流浪哑巴,伤害了我的家人,他,可怜可悲也可恨 焦点资讯
2023-07-02 10:20:17 | 来源:哔哩哔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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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还不吃饭,小心覃哑巴来把你们抱走!”每次听到爷爷这样说,我和弟弟都紧张巴巴地往门外看去,大多数时候哑巴都不曾让爷爷失望,他总是杵在院子里,透出一种罔罔的威胁。
覃哑巴三四十岁的年纪,微胖的五短身材,一张脸又圆又大,塌鼻梁上的两只眼睛却小得黄豆一般,他痴痴地笑时口水就从歪歪的嘴角流出来。不过他倒不像叫花子那样邋遢,穿得还算齐整,头发略显凌乱但是不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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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,覃哑巴几乎是院子里所有孩子的噩梦,他总是在每个晚饭时间准时出现在院子里,背着手傻乎乎地笑着,一会儿对着这家,一会儿又扭过身子对着那家——看哪家先吃完,给他一碗残汤剩饭。
那时候房子很小,一百多平的地皮,挤着五户人家,家家都是三代同堂。每到饭点,也不关门,在自家堂屋摆桌吃饭。谁家什么时候吃饭、吃的啥,在门口一望便知。
一般都是隔壁三伯家先吃完,他家有位高寿老人,大家都喊大奶奶。一日三餐吃晚一会儿都不行,她发起脾气能把村子给拆了。
我们都怕大奶奶,也许我是最怕她的。有一回她孙子和我打架,我头上磕了个包,她孙子恰巧又犯了流鼻血的毛病。她愣是不顾几十年的邻里和亲戚关系,和我爷爷对骂一个下午。理由就是打人不对,打出血的就更不对。她护孙子是出了名的,不讲理也是出了名的。
覃哑巴肯定是喜欢大奶奶的,毫无疑问,因为多数时候都是大奶奶端着一碗菜饭率先从屋子里出来,她从那个黑乎乎的门洞探出身子,覃哑巴就笑得流出一串的哈喇子,对着大奶奶家门的方向又是鞠躬又是点头的,模样滑稽至极。但是我们不敢笑,爷爷瞪着我们,仿佛我们一发出声音,就会给覃哑巴抱去。
“拿去,哑巴。”大奶奶也没多余的话,随意地把碗往门外一抻。覃哑巴早已经习惯了,接过碗来,就势往院子坝子边的空地上一坐,囫囵地吃起饭来。几大口吃完,就把碗给人送回去,也不进别人家门,就在门口蹑手蹑脚地比划。
我家有个土碗是专门给覃哑巴准备的。有一回爷爷给了覃哑巴一碗饭,用的是我们自家吃饭的碗,下一餐饭那个碗端给了弟弟,弟弟哇的一声就哭了,哭着说“不要覃哑巴,不要覃哑巴!”
“我洗干净的,有什么要紧,按辈分,你们还得叫他哥哥呢!”爷爷试图这样安慰哭闹的弟弟。弟弟哭得更凶了,鼻涕流进嘴里,口水又流到衣服上。覃哑巴也姓覃,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,他和这个家族有着某种远亲的联系,这让童年的我们感觉蒙上了一层难堪的阴影。
覃哑巴每天到处乱跑,那大家都知道他叫覃哑巴。以后上学,我们指不定被同学们怎么取笑呢。弟弟哭得要背过气去,想到这些,我也跟着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。
爷爷最后还是依了我们,说那碗饭给他吃,以后他一个人用那碗,弟弟这才停下来不哭了。
下一次覃哑巴再来的时候,爷爷就拿出个土碗来。平时爷爷把它搁在碗柜最里的角落,以为这样我和弟弟就看不到。
但是我们家给覃哑巴准备的碗很少用得上。覃哑巴有时候吃过饭了才来我们院子,仿佛一个凯旋的英雄,笑眯眯地冲大家摆手,意思是他只是来看看,不要饭吃。何况大奶奶家会给他饭吃,还有二爷爷啦,三祖祖啦,大伯伯啦,他总不至于饿着肚子回去。
我和弟弟不想他吃我们家的饭。
我们是被他的名声吓着长大的,晚上没刷牙、起晚了、不好好吃饭、玩水打湿衣服、太晚回家……只要一点不顺大人的心,他们就拿覃哑巴来吓唬我们。在我们心里,覃哑巴比山里的野狼和传说中的红毛怪都可怕。
有一次弟弟哭闹,爷爷又拿覃哑巴来吓唬他。覃哑巴在门口好像听懂了一样,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唬弟弟,弟弟立马不敢哭了。覃哑巴竟得意得痴痴地笑了起来。
我和弟弟讨厌覃哑巴,院子里孩子都讨厌他。我们发誓报仇。有一回覃哑巴吃过饭往村外走去,我们埋伏在山头,他路过时一起扔石子砸他。他先是愣头愣脑地四处张望,接着害怕什么似的拔腿就跑,等他跑远了,我们这群孩子终于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。
这次之后,覃哑巴好像更招人厌了。孩子们看见覃哑巴进村,就赶紧关上门再吃饭。那时覃哑巴好像个被遗弃的孩子,茫然地站在院子里,眼神空洞得像灰色的天空。我们以此为乐。
每次只要覃哑巴在院子里等着,我和弟弟就想尽办法慢慢地吃饭,要么我说有蚊子咬,要么弟弟喊肚子疼。不等到别人家给他一碗饭,我们就折腾个没完,除非整个院子就只剩下我们家。
爷爷仿佛是知道我们心思的,他对此也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,甚至有些放纵我们胡闹。那样的话,又能省下一碗饭菜来。
爷爷说覃哑巴和我妈是一个村的,我妈在当时也算远嫁,走路回娘家得四五个小时。能看到同村的人,又是个可怜的哑巴,自然待他亲切一些。据说那会儿我爸妈可没少给他饭吃。
可是我爸在我弟出生那年就得了结核死了,村里人都说是我妈克的。我妈忍受着旁人的闲言碎语,还是把弟弟喂养到断奶,然后去了县城,在舅舅和姨妈的资助下开了个小面馆。爷爷对那些克夫的流言也将信将疑,只是我妈多少会让人捎钱回来,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。
爷爷是村子里最节约的老人,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,我也想不出一个人还能更节约到什么地步了。他不舍得丢掉一粒粮食,老是把一碗咸菜一餐餐地热了又热,还总是教育我们,吃完饭的碗要比狗舔过的还干净。
有一回,我实在是吃不完,但又怕爷爷别在门后的藤条。趁他去灶屋收拾了,赶紧唤过小黑来,小黑是我养的第七条狗。前几条都没养活,估计都是饿死的,毕竟爷爷每次只让我给它们喂一点点饭,“喂不饱的狗!”爷爷总是这样说。
我把碗悄悄从长条桌边顺下去,小黑立马心领神会地把碗里的饭菜吃了个精光,还把碗添了个干干净净,我一看,吓!跟洗过的一样。
我高高兴兴地摸了摸小黑的头,兴高采烈地起身准备去厨房邀功,这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,爷爷不知何时站在了堂屋和灶屋交界的门口,手里拿着那根气势汹汹的藤条,满脸怒气地看着我。他什么都看见了,记忆中那是我哭得最惨的一天。
“哑巴没饭吃!你倒好!大白米饭喂给狗!”爷爷拿着藤条追得我胡跑乱串。但是院子就那么大,5岁的我跑不过65岁的爷爷,实力和年龄一样相差悬殊。
那时候的乡里,挨打本是常事。哪怕是隔壁家护孙子的大奶奶,她还每天都要打哭她的宝贝孙子一两顿呢,要么上午,要么晚上,她家不传出凄惨的哭声才怪。
可是我不一样,记忆中我是极少挨打的。所以,当我挨打了,就委屈不打一处来。当平时只起威慑作用的藤条打到我身上,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。
那时候我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自尊的概念,被爷爷拿着藤条追赶着跑时,我想到自己就像覃哑巴一样无助,每扇窗户后面都有几双嘲笑我的眼睛,我大哭起来。
那天下午,我离家出走了。
我先是坐在家门口抽抽搭搭地哭了俩小时,没一个人理我,院子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,弟弟一定流着鼻涕跟在一群野孩子后面疯跑呢。可那天我就是哭个不停,哭着哭着好像开窍了一样,觉得这样哭也没有任何意义,我得做一件真正有意义的事情。
那会儿爷爷带着一大坛剁椒酱去二伯家了,二伯进城跑摩托的时候都会顺路给我妈送去。我抹干眼泪,起身径直朝院子外走去。
也不知道该去哪儿,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家里的茶山,每次和爷爷去摘茶叶,他总是说别翻过山头去了,过了那山就是别人的地盘,被抱走了就回不来了。还说覃哑巴就是从山那边过来的,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,所以才当了四处游荡的哑巴。
我要去那,让他们再找不到我,才不要再回家呢。我负气地想着,雄赳赳气昂昂地往茶山方向走去。
刚出村口,我遇到了弟弟,他正和隔壁家的男孩在小河边磨石头。彩色的小石头磨在大石板上,五颜六色的泥水顺着河流淌远了,那是我们贫乏的童年里,为数不多的高雅趣事。
“姐,哭完啦?嘛去?”他瞪着圆圆的眼睛问我。
被他轻描淡写地一问,我又生起气来,“哼,离家出走!”我冷哼一声,掷地有声地说。
四岁的他能理解才怪,我五岁,跟他想的东西完全不一样。他太幼稚了,我甚至有些可怜他,我这傻乎乎的弟弟,挨打了也不知道跑,就知道哭。
也好,也许我离家出走了以后,爷爷就再不敢打他了,免得把弟弟也打走。有了离家出走这个先例,那村子里的小孩都不会再挨打了,大人也不敢再拿覃哑巴吓唬他们了。虽然我没给他们留下一封信,主要是我还不会写字,但是我的光辉事迹会一直流传下去,比他们在木头上写什么“我是虎头帮”啦、“飞刀大侠来了”啦,比这些吓唬人的小把戏厉害多了。
我会成为孩子们的英雄。我真的要离家出走。
我先是急不可耐地往茶山走去,越靠近那里,却下意识地走得越慢。我还从没翻过那座山呢。真的走了就回不来了?我会忘记回去的路吗?可是一想到挨打,唉,我还是一步步艰难地往前挪。
最后我决定先在茶山脚下歇会儿在路上磨叽了很久,对五岁的我来说仿佛已经走太远了。眼看着离家出走马上就要成功了,可是我心里很害怕,还很孤单,一点也没有了刚出门时的英勇。
茶山肃杀地包围着一小片萧瑟的稻田,我在一个稻草垛边坐下来,望着天空从蓝灰色变成深灰色,茶树丛从青绿色变成蓝绿色,天暗了下来,那天空仿佛要塌在稻田上了一样,快天黑了。鸟儿时不时在山上突兀地叫一声,我多想是隔壁家的二爷爷在那,他总是拎着个鸟笼上山,学鸟叫去捕鸟,如果是他的话,看到我就会带我回家的。
我想回家,我一个人害怕,怕山里的狼、野猪、野兔、虫子和蚊子,可是我不能就这么回家。
我突然想到覃哑巴就老是这么一个人在外面走,他不害怕吗?可我更害怕的是,万一覃哑巴路过,我一个人在外面,肯定会被他吓哭的,谁知道他会不会经过这。想到他张牙舞爪的样子,我又小声地哭了起来,还顺手拿起一块大石头,要是覃哑巴敢吓我,我就打他。我靠在草垛上,绝望地缩成一小团。后来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有人摇醒了我,“姐姐,姐姐。”天还没黑,我看到他圆乎乎的大脸凑在我眼前。他吸了吸鼻涕,鼻涕又呲溜地流了出来,他干脆一袖子抹了过去,鼻涕均匀地抹在了袖子上和脸上。平时我很嫌弃他那个样子,那会儿见到他竟格外亲热,久别重逢般一把抱住他问,“弟弟,你怎么来了?”
还不等他回答我,隔壁家的男孩蹿了过来,“三爹爹,找到云妹妹了!”他挥着手跳着、扯着嗓门大声叫着,整座茶山都是他的声音。
“好,好,那回来罢!”我听到爷爷的声音,他站在不远处的山头,佝偻着背,帽子上的一条毛线被风刮了起来,一转身消失在了茶林小路的尽头。
“我离家出走呢!”我嘟囔着站起身来,维护着自己最后的倔强。
“不走,姐姐。”弟弟拽着我的衣袖,用糊满鼻涕的脸蹭我的衣角。
然后他想到什么似的,松开手,开始在稻草上表演翻跟头,隔壁家的孩子跟着他翻跟头。我被逗乐了。我们在草垛旁打仗,用稻草杆你扔我我扔你,月亮爬上山头才往家走去。
我早就不想离家出走了。但是我毕竟离家出走过了。这么一想,还是回去吧,再没什么好等的了。
回到家的时候,天已经全黑了。那天下午,覃哑巴破天荒地没去院子里,哑巴好几次来都吃了闭门羹,想必是去到别的村子守着了,孩子们在院子里骄傲地宣告胜利。
不过那天晚上我一点食欲也没有,勉强吃完一碗饭,刷牙洗脸后就上床睡去了,这一天下来,挨打、哭、离家出走,我可太累了。眼睛痛,头痛,全身痛。
夜里,我发起高烧,浑身跟火烧了一样,难受得又哭又闹又叫。整个院子都是我的喊叫和哭声,爷爷给我换了几条湿毛巾也不顶事。迷迷糊糊感觉到爷爷在我眉毛上画了两道锅灰,那是他辟邪的土方子,小孩子要走夜路都得这样。他一把把我揽在背上,背起我往诊所走去。
不知那是夜里几点,风吹过黑压压的稻田,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,寥寥的星星在稻田上空没精打采地挂着。爷爷背着我,头和肩膀间还夹着个手电筒,乡里的夜路很黑,只有脚下的一小团光晕。他一边走,一边喊着我的名字,让我别睡着,也别回头看。
爷爷每走一段就得把我放下来,扭扭脖子、甩甩胳膊腿休息一会儿。突然一个人影从山边窜出来,吓了爷爷一跳,“哎呦,哪个砍脑壳的!”爷爷把我护在身后骂道。
待看清来人是覃哑巴,才放下心来。覃哑巴一脸懊丧的样子,先是怯怯地站在旁边,低着头垂着眼皮。愣了一会儿,然后比划着站到我们跟前,又弯着腿蹲下来,指指我,拍拍他的肩头,示意让他来背我。
爷爷犹疑了一会儿,靠在他身上的我烫得像个火炉,他点点头,把我放到了覃哑巴背上。哑巴驮着我,爷爷打着手电,两人轻快地往诊所小跑而去。
说不出是疼还是感动,我趴在覃哑巴肩头,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。
哑巴跑得一头汗,以往爷爷背我,一路上得歇好多趟。可每次爷爷叫覃哑巴歇一会儿,他都直摇头,一口气就把我背到了诊所。到诊所的时候,他的衣服全汗湿了,肩头也被我的眼泪打湿了。
把我交给医生后,覃哑巴也只是在门外站着,探着身子往里望,傻乎乎地笑着、打着手势说不用管他。
我在里面房间打点滴,医生说还好去医院及时,要退热了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回家。爷爷谢过覃哑巴,叫覃哑巴回去休息。覃哑巴却愣是在诊所门口坐了一宿。天亮时爷爷叫他一起吃早餐他也不吃,从里衣里拿出10块钱他也不要。直到爷爷跟他说我的烧降下来了,不烫了,他才笑呵呵地走了。
覃哑巴就那样消失在镇子拐角的地方。
我还得留在诊所观察,爷爷怕我无聊,就跟我说起哑巴的一些事,“饿不到他的,他总能找到一口饭吃,覃哑巴从没害过人,有时候还帮人家里收稻谷、给人田里赶野兔呢。”爷爷眯起眼睛靠在椅子后面的墙上。
“覃哑巴没有家么?”我问。背我到诊所的事情,使我对他多了一些好奇和善意。
爷爷没睁眼,接着说,“破茅屋本来倒是有一个,在你外婆家后面的高山上。覃哑巴的爸妈早死了,打小他是跟着伯伯的,一场重感冒没治,六七岁时他便成了哑巴。好了后索性连他伯伯家也不去了,就到处瞎晃,都说他脑子也烧坏了。久而久之,连亲人也不认他。茅屋地皮也给他伯伯占了去,盖了新房子后更不让哑巴回去了。唉,造孽。”
我没接话,爷爷不知道是想事情还是睡着了。
当天下午我和爷爷从诊所回去,看到家门口围了好多人。我妈满脸泪地拖着她的陪嫁箱子,看样子是要走去哪里,邻里的婶婶们拉住她的胳膊,弟弟也哭哭啼啼地拽住妈妈的裤腿。
看到我们回来,大家窃窃私语起来。“爹,弟妹被哑巴欺负了,”大嗓门的二伯母抢先说,“昨天下午强子去接我下班,我俩顺路去给弟妹送辣椒酱,这倒好,撞着覃哑巴正欺负弟妹呢。”
后面的话,二伯母像是说不出口似的,用胳膊肘捅了二伯一下。
二伯仰着脖子说,“可不嘛,爹,我和阿翠亲眼所见,狗日的哑巴压在弟妹身上,光着身子抱着弟妹啃呢,哑巴跟疯了一样,弟妹哪推得开。还好我们去得早,我和阿翠两个人才拉开他。看到弟妹扬起菜刀,他才抓起破衣服跑了。”
这些话二伯显然已经说过好多遍了,一边说还一边打着手势,“昨天我就想来告诉您,阿翠拉住我,但这事搁谁心里放得下。乡亲们评评理,咱家待哑巴不薄,我弟没福分,死得早,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欺负咱家的人吧!”
“天杀的哑巴!”爷爷用最恶毒的话语骂了哑巴祖宗十八代。
我妈越听越一个劲地哭着,喊着,“我不活了!连哑巴都敢欺负我这个寡妇了!杀千刀的,留我一个人守活寡可怎么活啊?”说着还把头往墙上撞。大家纷纷拉住我妈,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要给她做主。
“还以为哑巴是个什么好人,看着傻乎乎的啥也不知道,一肚子坏水儿!”“再敢来村里,看我们不打断他的腿!”“见一次打一次,绝饶不了他。”
爷爷没有提到晚上遇到覃哑巴的事,五岁的我也隐约知道了前一个下午覃哑巴没来村里,和后来他见到我们时怯生生的原因了。至于哑巴背我去医院,则更加难以说清是出于什么目的,我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。
晚上听到我妈跟爷爷说她要出去打工了,把店子转让给我姨妈。我生着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,中间听到我妈和爷爷发生了争吵。那天晚上我妈没在家住,她还是拎着箱子走了,还抱走了我睡梦中的弟弟。留给我的是一双漂亮的漆皮凉鞋和一箱算得上奢侈零食的方便面。
我常梦见弟弟哭,哇哇地哭得满脸都是鼻涕;梦见我妈哭,哭着撞墙,又从顺着墙边滑倒在地,坐在地上哭着;梦见我并没什么印象的爸爸,他满是慈爱地对我说爸爸回来了。我恨哑巴。哪怕我后来知道,就算没有哑巴那件事,我妈也是会走的,并且迟早会带走弟弟。我还是恨哑巴。
那以后我再没见过覃哑巴。有人说他走了,有人说他死了。
有一回,大雪过后村里一片狼藉。在哑巴背起我的那座山上,树全被雪给压倒了,横七竖八地拦在路上。村里的人被叫去开路,在一个半掩着的山洞里,他们发现一个不知是冻死还是饿死的可怜人。来人用张破草席一卷,盖上些树枝泥土的,把山洞封上了事了。
我再没听到过关于哑巴的事。